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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句話，長久以來一直在背後默默地推動著我。

「做個謙遜的挑戰者。」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了。好像是廣島某所男子學校的校訓。
但它悄悄地滲入了我的心底，漸漸地成為行動時無聲的指引。
我常反問現在的自己，是否保有謙遜的心？是否仍在挑戰什麼？

大學的畢業典禮上，當有人在台上發表演說時再次提到這句話，我差點忍不住出聲。
「做個謙遜的挑戰者。」
果然這句話，是能夠觸動許多人心靈的存在。

「少年啊，要懷抱大志。」

這句極為有名的話語，對我來說卻總有一點距離感。
能懷抱大志的人，當然很了不起。但我總會想：
「如果最終無法實現呢？那樣的大志，會不會對我來說太遙遠了？」

所以，相較於勉強自己高聲喊出理想的大志，
我更喜歡默默踏出一步步腳印，一點一滴地積累努力的「挑戰」。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我願意嘗試。
既然要做，就好好準備，努力吸收各種經驗……這樣的方式，好像更符合我的性格。

正因如此，「做個謙遜的挑戰者」這句話，始終被我深藏在心底。
作為一個希望每天都能細緻地做出選擇、前行的人，不論是在音樂裡，還是在人生的每個片段裡，我都不想忘記這句話。

越是想完成大事，就越要保持謙遜。
即使只是小小的一步，也要懷著挑戰者的姿態。

作為學習古樂的人，我幾乎每天都會被「謙遜」的意義所提醒。
學習當時各種可能的演奏方式與歷史、解讀文獻、學習語言、並放下根深蒂固的「常識」…
這些事情，一旦心生傲慢，就什麼都無法做到了。
就像古樂復興運動中的前輩們，曾經投注了異於常人的努力與熱情一樣。

讀古樂文獻時，常常會看到作曲家名字旁邊寫著「音樂的僕人」。
那其中蘊含的，是對音樂「奉仕」的誠摯態度。
音樂是主人，而我們是侍奉它的人。
不過，我認為我們演奏者並非「服從者」，
而是為了讓音樂得以重生、注入生命的「奉仕者」（日文的服務、接待、引介之意）
這樣的姿態，同時也會教導演奏者如何拿捏嚴謹與自由的界線。

我想，演奏的開始不是從「自我表達」出發，
而是從細心傾聽前人留下的聲音、開始觀察。
正是因為有了這份謙遜，我們才得以在此時此刻、
用自己的語言，再一次將音樂傳遞給某個人。

然而，只有謙遜還不夠。
若沒有「挑戰」，那終將只會成為對過去的模仿。

嘗試歷史性的演奏法與樂器、在舞台上面對緊張與不安時，
一邊想著「別人能做到，而我或許不行」，
一邊還是持續演奏出音樂與聲音——這是一連串細膩微小的挑戰。

對音樂家來說，重要的是以「奉仕者」的姿態注入生命，
一方面保持謙遜，一方面也不畏失敗，善用自己的想像力與經驗，勇敢地表達出自己所相信的聲音。

「做個謙遜的挑戰者。」
我總覺得，這句話蘊藏著這一切的意義。

作者介紹｜Shiologue

巴洛克（歷史）小提琴演奏家。身為古樂演奏者平時用聲音來表達自己的想法，但我也希望將那些無法透過聲音傳達的感受，以及來自古老音樂文獻的段落和生活中很重要的文字，寫在《用聲音生活的話語——從古樂學習，如何成為現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