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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蔣皓任Martin

叱吒國際樂壇的英籍匈牙利裔鋼琴大師與指揮家-安德拉斯˙席夫（András Schiff），為當今樂壇代表性傳奇大師。今年2021年6月4號ECM唱片公司將會發行他與啟蒙時代古樂團Orchestra of the Age of Enlightenment所錄製的布拉姆斯鋼琴協奏曲，
非常特別的是，這張些協奏曲將全本使用19世紀浪漫時期的古樂器和歷史鋼琴的復古方式演奏。

我們很難想像一個在現代鋼琴上的巴哈權威詮釋者，在他的演奏生涯裡不斷探詢歷史的聲響，席夫用現代鋼琴詮釋巴洛克作品的方式也是有一套匠人般的思考方式，從他的音樂和各種訪談裡可以聽出他對巴哈與歷史的全盤理解，並進而在鋼琴上創造出理想的巴哈音色，同時他自己也擁有一台巴洛克的擊弦古鋼琴Clavichord。

這部訪談為近期的布拉姆斯鋼琴協奏曲的前導影片，裡頭席夫完美解釋了古樂復興的精神，有趣的是這樣對於歷史詮釋的精湛看法並不是來自於一生都在演奏古樂器的古樂演奏家們，而是席夫自己的見解。除此之外在古典音樂界如：柏林愛樂與不同歐洲城市的管弦樂團，近年來演奏巴洛克音樂時使用巴洛克時期的編制和語法，有些甚至嘗試使用古樂器來演出，並聘請巴洛克樂團的大鍵琴家與指揮家指導語法的詮釋，為的是用更符合時代理念和聲音的方式來演出，逐漸形成了一種打破和反思傳統的浪潮。

我們把ECM公司的訪談席夫的影片翻譯成了中文，能更詳細的理解鋼琴大師對於歷史和古樂詮釋浪漫樂派的想法。

【訪談翻譯】

席夫：「在布拉姆斯的第一號協奏曲的第一樂章手稿裡，他只有放一個58的速度記號。

在他的第二號協奏曲裡，布拉姆斯也在各四個樂章給我們速度記號，而這些他給的速度是非常非常”流暢(Flowing)”的，但我不會說是”快(Fast)”，因為這是錯誤的形容詞。

但到今天我們在聽布拉姆斯時，我們所習慣聽到的卻是”非常重的方式(very heavy way)”，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但這是人們對布拉姆斯的音樂聯想到”沈重(Ponderous)”…甚至我會說”肥胖(Fat)”的感覺，這是近年來我們所習慣的演奏方式。

同時今天的我們也使用了龐大的交響樂團，但這卻不是布拉姆斯想要的，我們有非常多的文獻和證據來佐證，比如說：在今天依舊存在的Meiningen宮廷劇院，指揮家-漢斯·馮·畢羅 Hans von Bülow 記載到，布拉姆斯的交響曲是用40-45人左右的樂團所演奏的，但今天我們聽到的卻是動輒80-90人的樂團，加倍的木管和任何東西等龐大的編制！

但這卻不是布拉姆斯他所想要的。

【演奏古典音樂應該像是修復古畫一樣，浪漫時期的鋼琴與現代史坦威的比較】

“詮釋Interpretation”音樂其實有一點像在修復一幅古老的畫作，嘗試去除畫布上表面的油污與灰塵。
“傳統(Traditional)”是美好的，但我們應該用”批判性(Critically)”的眼光來審視傳統，而不是一昧的複製模仿。

所以對我來說，能遇見這樣的鋼琴(浪漫時期的鋼琴)是一個很很棒的發現，這台琴是由19世紀來自萊比錫的製琴師-Julius Blüthner所製造。

我們都知道萊比錫是巴哈的城市，但同時也是布拉姆斯首演他第一首鋼琴協奏曲的地方，所以布拉姆斯知道和彈奏過這樣的樂器。

這台鋼琴和現代鋼琴有大的不一樣，它有平行的琴弦，不像現代鋼琴那樣有較粗的低音弦，然後對角線穿越高音琴弦，這樣能讓現代鋼琴產生更大的聲響，但我們卻失去了音色的”透明度(Transparency)”，同時這種樂器有著很美的”歌唱性音色”，幾乎像一台沒有琴槌的鋼琴，然後有非常豐滿的泛音，從低音域到高音域的最後一個音，每個音域都是清楚和獨特的。

我覺得這種古老的鋼琴能讓音樂"自然的說話(Idiomatic)"同時一點都不重，但也很明顯的這種琴也有缺點，比如說我無法製造像史坦威鋼琴一樣的fff極強音量。
可是對我來說”嘗試獲得gains”的感覺是更重要的，
我們可能在這台歷史鋼琴上失去了製造高潮和極端音量的可能性，所以我們要用豐富的音量想像力和掌握節奏來替代，同時適當使用力量來製造出音量的高潮。

但是在這台歷史鋼琴上的中音與柔音域是非常驚人的， 我無法在現代鋼琴上做出如此柔和的音色。

(示範)。

我可以繼續無止盡越來越柔和的彈下去，但越柔和反而感覺越強烈，所以彈的柔和不代表不需要張力的支撐。

【古樂復興潮流往後推：19世紀的樂器和現在也很不一樣？ 浪漫時期的理想聲響】

同時在管絃樂團的部分，當時”啟蒙時代”所使用的古樂器也和現代很不一樣，比如說：所有弦樂器使用羊腸弦，木製的長笛，與浪漫時期的歷史管樂器，對我來說尤其是古自然號(Natural Horn)的音色特別的美和充滿魔力，
當然要掌握這種古自然號有一定的難度和風險，因為很容易失誤或缺音，但我認為為了追求這種魔力和時代的音色，是值得去冒險一試的。

【上個世紀的鋼琴大師們的詮釋，和現在的潮流有什麼不一樣？】

當我聽老錄音的時候，尤其是聽上個世紀的鋼琴大師演奏時，我了解到當今的鋼琴家在現代鋼琴上彈奏時有多”迂腐(Pedantic)”，不只演奏者，聽眾也是如此，因為他們覺得譜上就是這麼寫所以就照譜上寫的彈。
但看那些上個世紀的鋼琴大師們我們會知道，在彈琴時，他們的雙手從來不會在一起。

(示範)

所以他們不會像數學公式般的很整齊的彈在一起，而這種整齊劃一的方式反而像一種疾病，是錯誤的。

他們從來不會整齊的在一起，即使對管弦樂團來說也是，比如說當樂團演奏布拉姆斯的交響曲時，低音提琴們必須在小提琴之前拉奏出來，不然的話是不良的演奏方式。

我們要想低音是基礎，然後從低音的基礎上我們像吧蓋金字塔般的建造出泛音，這樣得音樂和結構會非常的美好，像土地上發芽打開的花苞一樣。

所以這些想法是來自於那些上個世紀的老鋼琴大師們，我覺得對我來說更容易去了解這台古老的鋼琴。
這種19世紀的鋼琴彈奏布拉姆斯時是絕美的，
但即使是這樣，我不會用它(指這台歷史鋼琴)來彈奏舒伯特，即使年代沒有相差太多，
但舒伯特是維也納幾十年前的作曲家，所以不適合用這台鋼琴彈奏。

對我來說，不同年代的作曲家，不同的樂曲必須搭配不同的樂器來演奏，目的就是為了尋找每種聲音的正確“發音”。」（完）

(安德拉斯˙席夫（András Schiff）簡介

跨世紀鋼琴大師安德拉斯˙席夫（András Schiff）叱吒國際樂壇三十餘年，豐富的演奏生涯及唱片錄音締造不少記錄，獨奏專輯曾奪得1990年葛萊美獎與留聲機大獎、並且與已故指揮大師蕭提（Georg Solti）、海汀克（Bernard Haitink）等人留下多部傳世經典錄音，迄今多個精湛錄音早已是行家的必備收藏。席夫的巴赫系列鍵盤作品錄音曾獲古典音樂指標雜誌企鵝評鑑最高榮譽三星戴花，喻為是「最具說服力的巴赫詮釋者……」，為樂壇公認的巴赫代表性演奏權威。2014年榮獲英國女皇伊莉莎白二世受勳爵士表彰他在音樂上的貢獻，為當今樂壇代表性傳奇大師！)